阿米巴虫虫

不是故作高冷 也不是讨厌交流 只是不识字 正在查字典

【P4|主花】夜露死苦

概要:番长!番长


  

A side


  他不是在故意隐瞒这件事。


  换而言之,他接受了这一部分自己,对吧?否则当他第一天把手伸进电视机,肩膀被卡在屏幕里时,就该跳出来个黄眼睛的小坏蛋,右臂上纹着工藤静香命五个字,脑袋上顶着半斤发胶,像刚从三池崇史的片场里杀青一样,下一步是准备开口勒索他……但这一切都没发生,对吗?取而代之的是,伊邪那岐——他的「人格」,忠实、坚毅地,还原了这一部分他,而且很潮,这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


  城里的生活很无聊,时时刻刻像制服领带一样勒着他,可想他放学是怎样迫不及待地摆脱它,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每周一四五,他去参加剑道部的训练;二三六,他则学以致用;只有周日,他才腾出时间去公园摸猫——这是他克制人生中唯一有把控的两个小时。一开始,他以为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或多或少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以他学着他们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在学校里拿高分,在学校外斗狠,踮着脚尖走过雷区,等待着爆炸,等着有人把他揪出来,发现他在滥竽充数。可它始终没有来。从国中到高中,他拿了七次第一,耳朵上多了三个孔,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有一天,也许是个周二吧,他回到家,发现他母亲端着咖啡站在厨房里——她母性很弱,只能够隐约使她意识到自己有个儿子,但是不足以让她注意到他染了头发。


  她看了一眼他指节上裂开的皮肤。


  “赢了吗?”她喝了一口咖啡。


  “……赢了。”


  “这样啊。”她把咖啡喝完了,穿上外套出门上班去了。


  他在厨房里站了半天,把她留下的杯子洗了。这时前门传来一阵声响,是她又折了回来。


  “别被抓到。”她指示道,然后这次真的去上班了。

  

  他没被抓到,而且一直成功,一直进步。直到有一天,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成了老大,那时,他才真的被吓到。因为到那天他才明白,人生只是一连串稀里糊涂的顺水推舟。他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几天后,他父母突然宣布,接下来一年他必须在八十稻羽完成学业,他几乎如释重负。


  诸冈说的没错,他只是败逃武士罢了。所以他把狠话和弹舌音折好收起来,留待下次使用。


  最初预想他的预想是,自己绝无可能瞒过他猎犬般的舅舅,在一个小地方做这份工作意味着——你前半生当一个青少年,然后穷尽后半生追在他们屁股后面写工作报告。倒不如开始就坦诚相待,他在电车上这么想到,享受着风自由吹在脖颈上的感觉,然后他错过了一次又一次机会。


  他不是在故意隐瞒这件事。


  但是堂岛第一眼就自信地招呼他,没给他任何机会,仿佛十七年前他躺在摇篮里就已经是这个模样,敞着学兰,领口大开,对他舅舅没有一点迷惑性。


  “呦,难怪大姐说不需要照片。”堂岛说到,“我嘛,是你妈妈的弟弟,还是要先打一声招呼才行。”他紧接着打量了一番他,老辣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怀念,“今后就是由我来照顾你了。”


  菜菜子害羞地缩在她爸爸身后,小心地看了他几眼,于是他决定这不是一个好时机,谦逊地回应了对方的热情。


  他错过了第一次,然后是第二次,以及接下来的每一次。每一次时机到来时,他都觉得自己又呆又哑。为此他甚至特地找了一份翻译的工作。


  不告诉别人是一回事,不告诉阳介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在他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对他分享之后,沉默几乎变成了一种罪恶。他本来可以在打败阳介的影子之后对他坦白的,他完全有机会在救出完二的时候交代,他应该在考完驾照的时候向他全盘托出……即使不是这些关键节点,他也有很多机会跟阳介谈谈自己,谈谈他为什么能熟练地握剑,谈谈他八九十年代的漫画收藏,谈谈他十几岁的时候发现他母亲的一盘小猫俱乐部的磁带,然后完全陷入爱河……稻羽不让他开口,甚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有时候他疑心,她只是把他当作一条精力过剩的巡回犬,誓要把他遛到精疲力尽,好早早让他安分守己、心甘情愿地躺回床上。


  但同时,她又对他有一种古怪地宽容。他一身装扮在这个镇上来去自如,老人们对他有种微妙的亲近,有时候他们叫他「堂岛家的小子」,有时候就直接喊他堂岛,愿意向他倾诉,把鱼竿借给他。他第一次踏进冲奈站前的书店时,老板把眼镜取下来彻底地研究了他一番,然后弯腰从桌下抽出一个纸箱,里面全是昭和时期的CD,逼他全部买下了,事实证明,确实合他的口味。还有最重要的是——稻羽到处都是猫,愿意为他露出肚皮,他发现自己被牢牢嵌进稻羽生态系统的食物链中,从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过。


  完二加入他们之后一段时间,他夜以继日的翻译工作终于派上了用场,也许几个晚上锲而不舍地盯着字典的确让英语改变了他的思维方式和口才。


  户外教学后一天晚上,他结束了紫路宫灯红酒绿的两个小时打工,爬回晴朗的夜空下,正巧碰上完二正无所事事地闲逛。


  “啊,前辈!你很闲吗?既然这样,要跟我聊一下吗?”看来闲的人其实是完二。


  他默认了,在完二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摆出架子来,他隐约觉得这不只是设定重合带来的危机感。他们聊了一阵关于飙车族的事情,他一边疲惫地活动着肩膀上那块僵硬的肌肉,抬头就看见完二盯着他看。


  “前辈……”完二涨红了脸,“我一直有个问题,很早之前就想向你确认了,你……呃、你是——对吧?”


  “对。”他干脆地回答,但其实并不完全清楚完二是在说不良少年还是另外意有所指。“我曾经……很迷茫,”他这么说,好像这就解释了一切,“很不知所措,像你一样,这其中的责任太大了,所以我干脆逃跑了,但现在、在稻羽,我遇到了很多人,我想我稍微有一点明白了。”


  关于什么是责任,什么是领袖,什么是男子汉,什么是家。


  完二在他身旁沉默了,他突然忧心起这个专门对付不良的不良的感受,转而发现完二眼里的探寻已经变成了深深的敬佩。


  “不愧是前辈!”他对着夜晚空荡荡地商业街大喊道,惊得某家的狗吠叫起来,“何等的男子气概啊,如此坦荡地面对自己的心!”


  “做的好,完二,”他也笑起来,“你怎么发现的?”


  “啊,前辈,你完全没有掩饰这件事,很坦荡!像个男子汉那样,”完二似乎很高兴,“但是别担心,我想只有我发现了,花村学长太迟钝了,你不推他他是不会动的——我会为你鼓劲儿的,前辈!”他骄傲地抬头挺胸,“喔,但也不早了,聊了不短的时间啊,不好意思,收下这个吧,很让人上瘾,顺便我该回去了。”


  说着完二塞了一袋海苔卷仙贝给他,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街上走了。他在夜风里呆滞了一会儿,缓缓拆开了包装,若有所思地咀嚼着仙贝和完二留下的问题,然后耸耸肩,抖干净身上的碎屑,得出来了一个结论——的确很好吃。


  “也没错。”他对自己说,带着告解后的轻松踏上了归途。


  另一天,他放学回家,在门口就闻到了堂岛泡的咖啡的味道。吃完晚饭,菜菜子去看电视了,他突然神秘地拿出一个箱子。


  “我想着是时候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了,”他舅舅不好意思地笑着,“这几天,我愈发觉得你已经成长成了不起的男人了,所以是时候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了。”


  他把箱子搬上楼,准备一探究竟,然后就看过了时间。当晚,他三次反复从蒲团上爬起来,打开灯,确认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所幸是明天不用上课。


  箱子里是一套八高的女式校服,裙子被加长了,几支眼线笔,一只口红,几本漫画,打火机和一包七星香烟,已经抽了几根,几个鱼钩和鱼漂,一本相册,一个杰克霜精的钥匙扣,挂在他摩托车钥匙上正合适,还有就是一套小猫俱乐部的录音带和磁带机,1985年到87年,他顺着数过去,发现缺了一盘,缺的那一盘就在他手上。


  知道你与你的父母其实很像有时真的会让你生气。


  他屏住一口气用手指把磁带转到开头,一股脑塞进磁带机里,啪的一声合上,拉过耳机线,翻开相册,然后被气笑了——他们甚至都选择把头发染成了同样的银色。


  “赢了吗?”老照片里留着银色短发的少女问他。


  这一次他保持着他遗传来的沉默。


  尽管远隔万里,但他感到稍微有一点了解她了。


  夏天很快就结束了,他和阳介在河川上打了一架,马上嘴角挂着伤口和微笑和好了。到了九月,他们顺利救出了直斗,特搜队终于变成了一个完整而怪异的小家庭,他坐在朱尼斯的圆桌旁看他们又笑又叫,感到某种无可取代的纽带在他们中间生长,是痛苦使他们彼此聚首,是爱让他们团结——他的狼群、他的力量、他的家庭。


  他还是在放学后打架,在电视里,但他知道自己的拳头为何捏紧,知道自己愤怒所指,知道身后跟着谁、又是为了守护谁。他们的爱,使他变成英雄。


  他还是没找到机会开口,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B side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阳介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按堂岛家门铃的尝试,屋子里静悄悄的,所以他猜测堂岛先生应该还没回家,菜菜子也许是去同学家了,悠不在家。


  “搞什么……”他自言自语,他还特地确认过今天不是周五周六,他的搭档没有兼职,也没有社团活动——他和一条的关系已经铁到翘了练习也不会被责怪的程度,但这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一放学就匆匆忙忙地走了,现在想来他上课的时候就有点心神不宁,说不准是有约会呢。


  “可恶啊,这个幸运的家伙——”完全忘了今天说好阳介把借给他的漫画带给他。


  他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堵到这个健忘的家伙回来,于是从纸袋里抽出一卷北条司的漫画看起来,边看边叹气,也许他的狂热已经被厌烦了,他的搭档只是委婉地拒绝了他用一卷卷上个世纪的漫画书占用他宝贵的时间。


  他缩在门廊上,又看了两卷,沉浸在漫画里。这时,穿来一阵声音,悠湿漉漉地出现了,把他吓了一跳。


  “你……”


  他的搭档本来在摸索钥匙,看见他坐在门口也吓了一跳。


  “阳介……”


  他不用是个名侦探都能看出来他的搭档经历什么,他浑身上下都在滴水,能闻到河水的味道,颧骨眼眶的一侧有一道月牙形的伤口,正在流血,所以他把刘海撩上去了,他的鼻子也有出血的痕迹,但是被胡乱擦干净了,剩下的血沾在他的右手上,每一个掌指关节上的皮肤都裂开肿起来了。


  “欢迎回来,”阳介眯起眼睛,“你背着我去跟其他人互殴了吗,搭档?”


  “我……”他的搭档慌乱了一瞬间,很快恢复了镇定,试图把右手插进口袋,“我去钓鱼了,但你也看到了,很不幸,石头有点滑。”


  阳介提起纸袋,毫不留情的上前把他的手抽出来,抓过钥匙。


  “什么鱼能把你拽进水里?”他边问边把门打开,把他的搭档拉进门,“你的鱼竿呢?”


  悠跟着他把鞋脱了,倒出来的水把门口的地板弄湿了,这个家伙居然还想着去擦。阳介赶紧一路把他推到楼上去,帮他把制服外套脱下来。


  “很卑鄙的一条,”他满不在乎地耸肩,“川大王鱼,我钓了一个星期了,这个家伙很狡猾,把我的鱼竿带走了。”阳介从来没见过他对一个动物抱有这么深的恨意。


  他开始脱潮了的衬衫和裤子,阳介赶紧给他留足个人空间,下楼去把水脚印擦干净,找到了急救箱,他再次上楼时,幸好对方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他们经常在那打游戏。


  阳介把急救箱放在桌子上,他的搭档自然地就把手伸出来等他帮他消毒,好像他已经对自己的解释满意了,而且觉得阳介也应该满意了。想到这里,阳介咬紧牙关。


  他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固定住,然后将长袖推上去,露出了一大片淤青,蔓延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你说的这只川大王鱼——”阳介问道,“带闷棍招呼你了?”


  “河底有很多石头。”他的搭档惜字如金,好像阳介不知道似的。


  “河底有很多石头——”阳介学他说话,悠皱起眉头看着他,他猛地按他瘀血的地方,痛得对方把手收回去,“——个屁啊,川大王鱼只有下雨天出现,这一周都是晴天!你和它约好了吗?你现在会和鱼说话了,搭档?光跟狐狸说话不能满足你了吗?你在跟我约好之前先跟它说好了?”


  悠被他吓到了,他能看出来,气势肉眼可见地消退下去,他的愤怒也立刻瘪了。


  “对不起,”他先道歉,“我讨厌你像这样瞒着我事情……只是,别再这样做了,好吗?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东西。”


  “……阳介,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钓鱼的东西的。”


  阳介的火气又上来了,“我是你的搭档,好吗?如果你把所有个人时间都花在这件事上,我当然会知道!”


  他愤怒的尾音回荡在房间里,他突然庆幸起今天除了他们谁也不在家,这段尴尬的自白没人能见证,但紧接着他又怀疑起,这是不是早就被计划好了……?


  他的搭档还沉浸在他的话里,盯着他,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一样。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好认命地拿出碘酒,毫无慈悲地把伤口里的血挤出来,用棉球涂过他的手背,痛得对方龇牙咧嘴,半晌才回过神来。


  悠张开几次嘴,三思后又像鱼一样合上了,使得阳介开始怀疑他的无心之言的可能性,现在除了沉默没有什么能把他的话哄出来了。


  “有几个学生,”他终于开口了,“我有时候在朱尼斯会碰到。”


  阳介耐心地等他说,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因为这件事关乎到朱尼斯。


  “……我听到了——一些东西,”他的眼睛冷了下去,“他们说的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我不能接受,所以我做了我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我打了一架。”


  “什么啊……”阳介惊呆了,但是出于为对方着想,他还是设法找话说,“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反倒是,这简直不像你啊,搭档,你什么时候跟完二一个样了。”


  他的搭档没笑。


  “……准确来说,我就是,嗯,在城里的时候。”


  “哈哈……”阳介干涩地笑了两声,但是大脑不能放弃想这个问题,“很好笑,你——刚考了全校第一,每个人都愿意追随你,总是把别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像是这是你的责任一样……”


  他越想越不对劲,悠看出他的动摇,在急救箱里找到一卷绷带自己绑起来,给他点时间思考。


  “你的领导力,你在电视里指挥我们作战的方式……还有你拿刀的姿势!没人那么拿刀——但是是为了实用就说的通了,你的「人格」,伊邪那岐的那副打扮!我怎么会没看出来?”他越说越多,越多越合理,“你对小理世根本就不来电,你最喜欢的偶像是八十年代最出名的不良少女!”


  “……嗯,基本就是这样。”他的搭档不敢看他,他反倒是看清了他耳朵上愈合的耳洞,平时被掩盖在头发之下。


  “抱歉,阳介,”他道歉,“我不是在故意隐瞒这件事。”


  “……”


  想了一想,他又补充道,“实际上,我还有很多东西想跟你分享,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


  “……抱歉。”


  阳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天,然后凭空变出了一个眨眼微笑。


  “……我现在该怎么办,老大?要我去给你买炒面包吗?”

  

  “别这样,阳介,”他对他的玩笑做出了回应,但是还有点忧心,“我们不是平等的吗?”


  阳介发出一声悲鸣,把脸埋在桌子,悠越来越担心了。


  “你越来越遥不可及了,伙计,”他敲着桌子,“你先是把我从垃圾桶里救出来,然后是把大家从电视里救出来——现在,你又怎么样?你又为我挺身而出,去约了一架,这有点太……我以为这种仅限于里中和天城之间!”


  他搭档的担心雪一样的融化了,反正是有闲心逸致开玩笑了。


  “我不会让你给我买炒面包的,搭档,”他说,“我们是平等的。”


  “我在听。”他闷闷地说。


  “但你确实欠我一个东西,”阳介竖起耳朵仔细听,但只听到悠拉过纸袋的声音,然后是他翻书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刚好看见他把漫画翻到最后一卷,结局的那一卷,他指着那一格分镜索要,“你欠我一个吻。”


  “啊啊啊啊——停!”阳介吓得跳起来,感觉全身都热起来,“停下!好吗?很吓人唉,拜托你别这样好嘛混蛋!”他稍微冷静了几秒钟才接着说,“总之,我很高兴你选择对我坦白了。”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阳介脸红了。

  

  “……现在赶紧过来,你一个人把绷带裹得乱七八糟的。”


  悠笑着把手再次伸过来,让他帮忙缠好,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能改变他的搭档,他了解他,他们会没事的。


  ……


  “……但是不能用舌头哦。”


  “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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